他抬睫,望向夏涵的眉眼,带了丝莫名的进攻性,语调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。
“所以,如果真的倒霉,又一次弄丢了重要的东西,而且有预感再也找不回来,先别着急难过,说不定,上天是在提醒你,该辞旧迎新了。”
虽然是一碗健康的鸡汤,但从江驰野嘴巴里说出来,总莫名掺杂了别的意味。
或许是因为后知后觉意识到,这手镯可能是宋向秋送给夏涵的,见她如此重视,江驰野便不自觉带了点情绪。
那点情绪蛰伏着,不是针对夏涵,而是针对尚在昏迷的宋向秋。
江少爷还没有意识到,自己已经开始暗戳戳雄竞了。
等意识到的时候,他已经将又争又抢贯彻得炉火纯青了。
夏涵从江驰野的话中,品出了一丝不对劲,但她只当自己多想了。
“谢谢你安慰我。”
她又一次干巴巴道谢。
面对江驰野,她除了道谢,真的没什么可说的。
“不谢。”
江驰野漫不经心回复。
“真要谢的话,就好好养伤,快点出院吧。”
那个时候,他还没遇见夏涵。
被欺负是家常便饭,作业被撕掉,书包被扔进水池,他们喜欢在厕所,以及教学楼背面的废弃仓库打人。
阴暗潮湿的地方滋生霉菌,也滋生罪孽。
宋向秋并不反抗,因为反抗没有用。
身体太痛的时候,他就默念佛经,像是在提前超度自己。
打宋向秋,就像是在打一个不会说话的泥人,他不哭也不叫,神色平静,眼神麻木。
偶尔打得重了些,他才会忍不住闷哼出声,或者狼狈地干咳,唇角溢出鲜血。
久而久之,单靠伤害宋向秋的身体,已经无法让他们满足了。
今天,他们想玩点不一样的。
“宋向秋,你跪下给我们一人磕一个头,我们这周就不打你了。”
精神方面的凌虐,更令人难以忍受,宋向秋也并不相信这些人口头上的承诺。
他不接话,无声的抗拒。
于是,身体上的疼痛如海啸压过,耳畔嗡鸣,喉咙有血,耳朵贴着地面,像是能听到大地的心跳。
双臂被两人禁锢着往后拉,身后的人一脚踹在他的膝窝。
膝盖砸在冰冷肮脏的地面,宋向秋被许多只手按着脑袋与脊背,往地上压。
他如同被人强行折断的白杨,树冠庄重又惨烈地倒在尽是污垢的路面,枝桠破裂,树叶凋零。
不会走的孤零零的树,敌不过人多势众的伐木工。
宋向秋被强制性地按着磕了头,那些人下手都很重,额头被磕破,血液在苍白的面容上,延展出多条红色支流。
他又开始咳嗽了,气道被污垢和血块堵塞,身体颤抖。
“让你跪你不跪,非得逼我们动手,所以,就算你现在磕够了头,我们这周还是要揍你。”
人间如炼狱,他人即魔鬼。
夕阳快要落山了,裹满灰尘的空气在黯淡的阳光下,显得更为肮脏。
宋向秋趴在地上,看着那片阳光消失殆尽,才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。
回家的路很远,他颠簸着走了很久。
久到四季轮回许多次,他的年岁上涨,再一次从春夏走近秋冬。
冬日是一片刺目的白,脚下是厚重的雪地,他看见了赵鹏和苏惜宁,以及他们身后的众多追随者。
“宋向秋,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头,我就放过夏涵。”
赵鹏笑嘻嘻开口,脚边躺着浑身是血的夏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