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回来那么久,统共只在进村那天发过一回威,当时见着的人少,也不知究竟。可如今见他这一怒,那浑身的气势竟极是慑人。虽只一人,身后却似跟着千军万马一般,带着上过沙场的血腥杀伐之气,吓得几百号乡民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。
针尖掉地上都能听到的寂静里,马车里忽地传来幽幽叹息声。
“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?”一只苍白瘦削的手,提着盏油灯,轻轻推开了车门。然后,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,站在了马车上。
人群中,齐齐爆发出倒吸气的声音。有些胆小的,甚至惊呼起来!
夜色里,他一脸苍白的站在那里,真的就象裹着衣裳的骷髅,极为可怖。
少年漠然站在那儿,仿若未闻,“你们都看到,我确实是生了病,大概没两年好活了。不过我这个病,有京城太医院院正的亲笔诊断,只要不与人亲近,就不会过给旁人,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惊慌失措。行了,马叔,走吧。”
说完,他就重新钻回车里。只是最后,到底忍不住悄悄瞟了一眼那个方才替他说话的夏珍珍,还有她身边的小女孩。
这对母女,倒是好心。或许回头,他还能暗中关照一二。
而这一回,连程长海也不敢说要留人了。
就算这个病不过人,可看着也实在太吓人了!
只是,当马车又要启动的时候,宁芳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,“等等!”
不仅是冲了出来,她甚至手脚并用,飞快的爬上了那辆人人避之不及的黑篷马车。
然后,小手一下推开车门,望着那瘦骨嶙峋的少年,“你这个病,或许,或许我能治……吧?”
什么?
少年眼中有光华一闪而过,可也就那么一下,他就恢复了平静,“休要说笑,京城那么多太医都没有法子,你能行?快下去吧。”
唔……宁芳有点不确定,但依旧顶着对面那冷淡的目光,顽强的留了下来。
“那我先问你几个问题。你是不是浑身无力,每到下午就身上潮热,脸颊发红?每到夜间总会一身虚汗的醒来,可出了汗又畏寒?然后胸口,就是这儿总是觉得隐隐作痛。起初发病时,还以为是得了风寒?”
年轻人没说话,只是神情却凝肃起来,眼中又有光华闪烁。
外人听不见,反倒是老马在车辕上听得真真的,浑身颤抖着说,“正是,全是如此!起先都以为是着凉了,可治了几个月也不见好……姐儿!”
他忽地在马车上跪了下来,咣咣就给宁芳磕起了头,“你若真能治好我们三爷,老马这条命,以后就是你的了!”
宁芳吓了一跳,赶紧爬边上避开,“我,我要你的命干什么?不过我虽知道一些怎么治这病的法子,却也不敢保证一定行。我,我有些记不清了……”
没关系!
老马立即爬起来,看了一眼年轻人的眼神,道,“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。姐儿有手段,尽管使出来!纵是不行,我家主子也必感念你的大恩大德!”
话说至此,老马也不走了。立即拔转马头,驾着车他又回了程府。
眼看女儿被人带进程府,夏珍珍想也不想,就跟了进来。
至于门外那些村民,全都傻了眼。
这,这就不走了?
关键时刻,还是孟老庄头老练的站了出来,“各位也都看到了,贵人虽有病,却是不过人的,不信我们姐儿和二奶奶都进去了。大伙儿若还是担心,以后避着些就完了。先散了,都散了吧。”